小林看了一眼面前的摩天大樓，從褲子口袋裏取出前一天羅北江臨走前遞給他的名片。

“我馬上要去見一個重要的客戶，這個給你。今晚好好想清楚，如果你是真心關心張伯夫婦，希望他們可以安度晚年生活的話，明天早上九點到這個地址來找我，我保證，不會讓你後悔的。”

折騰一個晚上，完全無法入睡的小林一大早起床就打電話給建築公司請了假，匆匆吃了點東西，和兩個同伴打過招呼後，就按照名片上的地址來到市中心繁華的商業區。

此刻站在羅北江所在辦公大樓內的大廳，小林註視著身旁來來往往西裝革履的男女精英，幾乎每個人臉上都自信滿滿的樣子，突然莫名有些氣餒，正躊躇著打算離開時，大廳接待處的一位年輕的接待小姐突然走出櫃臺，帶著一臉微笑小跑著向他奔來。

“請問是大前景建築公司的林先生嗎？”

“噢，我是。”小林的回答有些局促不安。

“羅先生打過招呼，現在他正在樓上辦公室等你，要我帶你上樓嗎？”

“不不不，不用，我自己上去。”眼看著不能打退堂鼓，小林硬著頭皮，丟下忍俊不禁的接待處小姐，亡命般跑進一乘正打開的的電梯門內。

當小林坐進羅北江辦公室對面的椅子裏時，已經是一頭的大汗。

“你這是剛搬了磚過來的？”羅北江從抽屜裏取出一盒餐巾紙，推到小林的面前。

“下次談事還是到我那裏，這種地方我真不習慣，簡直像監獄一樣。”小林看也不看餐巾紙，直接將自己的T恤向上拉起，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後，一把接過旁邊何一言遞上來的飲料，咕咚咚一口氣喝了個精光。

“我人到了，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麽？”

“繼續昨天的話題。首先，我想知道，”羅北江向後靠進後背椅內，“你願意承認錢是你們幾個串通送到張伯家的嗎？”

小林盯著桌面發了一會呆，終於下定決心般點了點頭。

“本來我想一口咬死不承認，但是，我看得出來，即便我不承認，你也會去告訴張伯你的猜測，而張伯也一定會來問我答案。這種情況下，”小林說到這裏，無奈地攤開雙手，“我別無選擇，我根本沒法當著張伯的面騙他。”

“所以你今天才肯過來，打算承認錢是你給的。”

“不，我過來是要你保證守口如瓶。”小林的語氣裏透著一股濃濃的威脅的味道。

“你和你兩個同伴加起來都不是我們的對手，今天獨自來，底氣倒比昨天還足，”羅北江雙手交叉在胸前，身體在椅子裏前後晃了晃，“看來有後臺了，是給你提供錢的人嗎？”

“這個不用你管，你只告訴我，你能保證嗎？”

“不用我管？”羅北江放下手，坐直了身體，連珠炮地丟出一串嚴厲的質問，“你真要把盜車團夥的人當後臺？”

“張伯那麽正直善良的人，如果有一天知道自己曾經拿著還貸的現金是贓款，他的日子還能好過嗎？”

“你這不是在幫人，而是在害人害己，你知道嗎？”

“混蛋！”小林此刻的面色白裏透青，咬著牙猛然上半身擡起靠向桌面，就在小林的雙手就要揪住羅北江的衣領時，整個人卻被何一言從後面狠狠拉倒在地。

“我是不是混蛋不重要，”羅北江盯著喘著粗氣，扶著桌面站起的小林，“重要的是怎麽才能不傷害張伯，怎麽才能讓他對你不失望！”

“你是怎麽想到這事和盜車有關的？”聽到羅北江這幾句話，原本還想反撲的小林整個人如同洩了氣的皮球，沮喪地坐進椅子裏。

“我第一次看到紙幣上的數字和號碼時，想過各種可能，社保號？社交網的密碼？銀行密碼？…但是覺得還是有出入，直到我去了你們建築公司時，看到旁邊的二手車車行時，我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一道靈光，這為什麽不能是車輛的車牌號？”

“那天在工地幹完活回來的第一件事，我就給警局的一個熟人打了電話，讓他幫我查了下這個號碼，你猜怎麽？還真的是一輛失竊車的車牌號。”

“所以我做了一個假設，你先不要急著反駁，聽我說完，”羅北江對著蠢蠢欲動的小林擺了擺手，“我的假設是，你四處找人借錢時，引起了偷車集團人的關註，他或者他們找到你，答應給你提供現金，但是前提是，你也必須出點力。為了幫張伯，你答應了下來，我說的對嗎？”

小林沈默著，惡狠狠地盯向羅北江兩，三分鐘，努力鎮定下情緒後，終於開了口。

“就憑你的猜測，你就想把我交給警方？”

“首先，我還沒想過要把你交給任何人？其次，”羅北江得意地揚起頭，“哪怕就只是憑猜測，我還真能把你交給警方。”

“警局你家開的？你說抓誰就抓誰？”小林一臉的嗤之以鼻，“咱吹牛能有點譜嗎？”

“警局肯定不是我開的，但是作為一個一流偵探所的老板，我的辦案信譽在警方這裏也是有口碑的。我只需要提供有說服力的線索，警方的資源比我強，相信在拘押你的24小時內，一定可以從你身上查到很多有價值的信息。”

“所以你還是要把我交給警方？”

“你現在還坐在我面前，就說明我還沒這個打算，因為我相信，”羅北江身體微微前傾，緊緊盯著小林，“你今天決定來，並不是真的要威脅我，而是希望我能指條路，幹幹凈凈脫身，不讓張伯他們難過，對嗎？”

“脫身？可是真的有可能嗎？”

“為什麽不試試把一切都告訴我，然後再聽聽我的打算，”羅北江的語氣很誠懇，也很有說服力，“昨天我告訴過你，你來的話，我不會讓你後悔的。”

“我真的可以相信你？”

“至少我覺得自己比偷車賊可信，你說呢？”

“好，我說！”小林右手握拳，像是在給自己鼓勁一樣，狠狠敲打了一下桌面。

正如羅北江所言，在幫助張成夫婦重新刷房子的時候，小林無意間聽到了老夫妻兩個因為金融欺詐打算賣房子的事。從小被張成夫婦關愛的小林自然不能坐視不管，的確到處去找人借錢，可小林認識的人本來大多收入不高，每月的錢幾乎也都花光，根本沒存餘。就在小林發愁的時候，“大前景”旁邊的二手車店老板找到了小林，“他說，他最近人手比較缺，我只要幫著銷毀一些舊車牌，夜裏偶爾幫他送個貨就行。”

“你知道這些車牌是被盜車的車牌嗎？”

“開始不知道，後來，”小林避開羅北江註視的目光，“後來我猜到了，銷毀些舊車牌，送幾輛車，哪需要給那麽多現金。”

“繼續。”

“我弄到錢後，和你說的一樣，不知道怎麽給張伯，就想到了那位啤酒肚大叔。開始啤酒肚大叔不同意，我就說服他，我們又不是偷錢，而是給錢，為什麽不行？而且我還保證，以後就算張伯發現了，也絕不會說出他。啤酒肚大叔知道我對張伯的感情，可能也擔心新鄰居難搞，終於同意幫我。那個愛漂亮的老大姐，你猜錯了，她沒有介入。啤酒肚大叔給了我備用鑰匙，錢都是我，啤酒肚大叔和我那兩個同伴輪流偷偷放的。現在我知道的都說了，那你的打算是什麽？”

“我的打算很簡單，你知道我是一個偵探，偵探是有義務幫助警方捉捕盜車團夥的。”

“所以呢？”

“所以，我前幾個月就雇傭了你，幫我接近所懷疑的盜車團夥。剛才我也對你說了，只要給警方提供有力的線索，他們很快會找到源頭，將這些家夥一網打盡的。說不定，到時候我們還可以從警方這裏得到一些獎賞金。”

“可是，可是我拿了錢，還幫助銷毀車牌送過貨。”

“廢話！你不拿錢，不銷毀幾個車牌送過貨，怎麽能給我提供可靠的信息？”

“就這樣？”

“就這樣！”

“那你打算怎麽和張伯說？也這麽說的話，可他們找的你，我又在為你辦事？哪能這麽巧？他們恐怕不會信。”

“連鬼送錢都信的人，只要說得夠真，他們會信的！但是，這次我幫你幹凈脫身，你也要向我保證，絕不會為了弄錢再做出格的事。”

“回答你以前，我想問你一個問題。”

“問吧。”

“你能在這麽昂貴的地段，高價的商業樓裏開偵探所，錢來得都是幹凈的？”

“是的，每一分都幹凈。”

“你怎麽做到的？”

“這可是兩個問題了，”羅北江說著話，看了看手表，順手拿起桌上的電視遙控器，“不過我倒可以告訴你，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很好的老師，這個老師告訴我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你的出生自己無法決定，可你腳下要走的路，可以！”

“這種爛大街的雞湯話你也信？”

“沒辦法，那時候我太小，糊裏糊塗就信到今天了。所以你的回答呢？”

“我保證！”

“那就好。今天我和你的對話到此結束，你和何一言現在出去，他會詳細告訴你下一步怎麽辦。”

“那你呢？”

“我要看電視？”

“電視？”小林一臉的懵懂，才說著盜車團夥這麽嚴肅的話題，怎麽轉眼就看電視。

“什麽鬼東西？”小林才望了眼《一百個和你覆合的理由》上期節目的回放，看到的內容就引起了極大的不適，“你居然看這種破綜藝節目？”

“我有原因。”

“什麽原因？和案子有關？”

“我為什麽要告訴你？出去！”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